谈起未来，肖山说，正在筹划一个百亩的足球俱乐部。

（图片由受访者提供）

那个曾挥汗奔跑在山西省少年足球队绿茵场的足球小子，现在是海南市琼中足球管理中心主任。他带领着一支校园女子足球队，在经费欠缺生活困顿的状况下，凭借着不屈的精神一路披荆斩棘，获得了全国第三名的成绩。

他，是海南省第一支女子足球队的教练，是2012年全国十大最美乡村教师之一，还是2012年体坛风云人物未名体育精神奖提名人物。

这个感动中国、感动海南的人就是肖山，今年47岁，山西太原人。

太原汉子难舍足球梦

肖山是个性格洒脱，崇尚自由的人。

8岁那年，他对足球“一见钟情”，对脚下那份纯真的眷恋，播种了他一生的足球情缘。14岁那年，他被足坛名士徐根宝吸收为山西省少年足球队的一员。

其时，队友们还喊他为“谷山”；其时，高洪波（中国著名足球运动员）在训练中还常被高大结实的谷山撞倒。“‘肖山’未必有人知道，说‘谷山’，省体工队几乎没有不认识我的。”肖山出身于体育世家，父母均为太原理工大学的体育老师。“肖”随母姓，改名“肖山”，是肖山为了表达对母亲的至爱。

上世纪80年代末，肖山加盟苏州钢铁集团队。1989年，他前往上海体育学院运动训练系进修本科课程。1992年，从上海体院毕业后，苏州钢铁集团队解散，他恋恋不舍地混迹于其他足球队。28岁那年，因身体原因，他退役回到太原。开过餐厅，代理过体育品牌，可无论做什么，足球的影子总在他眼前挥之不去。“甚至每个梦里都会出现它的身影。”几年后，感于心灵的召唤，他重拾旧爱，在一些球队里依然为足球“代言”。

2005年年底，他在湖南一家足球俱乐部当裁判，一天，接到了恩师谷中声的电话。早年，在山西足球队，谷中声曾是肖山的教练。“我们要做一支女足！”正是这样的一句话，像磁铁一般将他吸引。

人到中年的肖山，有着很多感慨，他顿悟，年轻时做事大多是“玩”的心态，实际上，“人真正喜欢的东西是年轻时没有珍惜的东西”。“琼中对我来说很遥远，但足球，永远是我最亲近的朋友。”随着年龄的增长，肖山的足球梦仿佛正在远去，“我也想过选择回太原，不可否认的是，太原懂足球、足球造诣深厚的人有很多，足球水平高的人也不少。而海南，正在建设发展中，或许有一个属于我的真正的足球梦。”肖山下定了决心去追逐那个渐行渐远的足球梦。

海南民间有句俗语——“一琼二白三保亭”，“琼”指的就是琼中，保亭县目前已经脱贫，但琼中县至今仍是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。

尽管满眼的青山绿水，但眼前的简陋还是让肖山有些吃惊。县城街道没有一个红绿灯，他的宿舍在琼中县中学，一间小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，出门时需侧身才能绕过桌子出去。“最无法忍受的是全县城吃不上一顿像样的面条。”每星期，肖山都要坐两个小时长途车到海口一家老面馆，只为吃一碗山西味道的面条。

2006年2月，当初分管体育的林县长带着谷教练和他下乡镇招生，第一次招了300多人，从中选拔了24人。4个30多元的足球，拉开了琼中女子足球队奔向新生活的帷幕。

琼中孩子留住漂泊心

“这是足球，它的作用是什么？”首批24名队员，最大的13岁，很多人只是在电视里见过足球，肖山向这些农村女孩发问。“能踢它。”大家面面相觑后，一个女孩勇敢地大喊。

谁又能想到，就是这样一群质朴的孩子，后来成为了全国女足的翘楚。最初，每天的训练非常艰苦，孩子们累得哭了，哭完再练。“孩子们没有鞋子，踢烂了缝好再穿。每天5元的伙食费用，我和孩子们常是饿着肚子训练。”肖山清晨5时30分就会集合队员，一直训练到下午4时30分。“外面的世界很精彩，你们想去看看吗？如果你们能走出琼中，就会改变自己和父母的生活。”在肖山的激励下，孩子们咬着牙冲击着自己的体力极限。渐渐地，她们进步了，每人每次颠球超过200个，连续头顶球平均超过50次。12分钟耐力跑，女孩们都能跑3000米以上。

这个时期，足球队没有参加比赛，更无法出成绩，就有好事者议论纷纷，认为“这是在做无用功”，男人玩足球都玩不出什么成绩，女孩子瞎折腾啥。

再苦再累有精神支撑着，然而，当遭遇不理解和非议时，肖山退缩了。那天训练完，他一个人抽了会闷烟，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宿舍。打好包袱走到门口，二十多个女孩子站在门口，“教练，您要走？”她们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肖山，眼神清澈透明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，“她们的眼神中还饱含着对未来生活的希冀，我不能走。”肖山的心开始松动了，一位队员把手里一罐黄辣椒酱塞到了肖山手里。“我走了，这帮孩子谁来管？”肖山毅然决然地返回了宿舍。

孩子们生怕教练会再次离开，她们比以往更加刻苦地训练。“女孩子反应慢，不如男孩子动作快也灵敏。我通常是说，错了，再来一次，她们说好，结果第二次还是错的，第三次，第四次都可能还做错。”肖山说，每次训练都仿佛是脱胎换骨一般，心理和生理上的承受都到了极限。“晚上回到宿舍，我往床上一躺，什么都不想干，连吃饭都没有欲望。很累很累。”这是肖山最为艰难的时期。2006年6月，一次去海口吃面，遇见了曾经的队友吴小莉，吴小莉义无反顾地辞了海口的工作，跟着肖山回到了琼中县，成为了肖山的妻子，也成为了整个足球队的后勤和生活老师。

从此，肖山的心再也不用漂泊，他的生命有了别样的色彩。

梦在海南还是山西心

海南空气潮湿，风景秀丽，自从有了家，肖山就悄悄地喜欢上了这里。用他的话来说，这里土地肥沃，“插上筷子都能发芽”。

孩子们自小都会种菜，为了节省队费，肖山和孩子们在校园一隅开辟了一块小菜园。吴小莉不仅要负责女孩子们的生活起居，还要和肖山一起担负起训练职责，然后准备伙食。“她们尽管比城市里的孩子理解能力差，但有耐力肯吃苦。她们知道，她们的生活，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改变。”肖山认为每个人的潜能是无限的，“你觉得这个体能是你所不能达到的，可最后往往在精神信念的支撑下，就可以突破极限。”

足球，就是这帮农村女孩的希望。孩子们表现得越来越专业，肖山开始替琼中女足报名参加一些比赛。2009年2月，全国女足冬训，她们踢出3胜2平的好成绩。同年11月，全国U16女足锦标赛中，琼中女足为海南省第一次赢得了全国性女足比赛的名次。2010年琼中女足获得全国青少年女足比赛第四名。2011年，琼中女足队员陈欣、王丽莉入选国家女子足球队中青集训队。

6年是怎么过来的，琼中女足的每一个人都深有体会。她们住的是校园一座危楼宿舍，也是队里的库房，窗户上的纸，风一吹就“哗啦哗啦”地响；她们穿过最好的衣服就是比赛时的赛服，她们没有营养品，谁训练得最好每早可以得到一颗鸡蛋的奖励。参加比赛时，缺乏营养瘦小的队员们曾被别人调侃：“你们是运动员吗？”每次比赛，肖山和孩子们都会随手将场地上的一些水瓶捡起来卖掉，给队员们购买日用品，“场地也清理干净了，还环保。”采访中，肖山有些不好意思提这茬。

琼中县财政局局长罗宁波每次经过琼中县中学，都会看到队员们训练的身影，整整半年，无论刮风下雨，风雨无阻。他被感动了，在局里发动捐款，筹集到了一万元送到了肖山手中。

2011年，6个队员通过考试，以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身份走进了海南师范大学校园。2012年9月，王海燕等另外6名队员也成为大一新生。

2012年12月18日-24日，在上海举行的全国大学生女子足球锦标赛中，琼中女足夺得第三名。坚持终于赢得了胜利，女孩们真正地体会到足球改变命运的奇迹。她们更加相信，自己才是命运的主宰者。去年秋天，又有40多个孩子编入琼中女子足球队，肖山也离他的足球梦越来越近了。

曾经困惑肖山多年的经费问题得到了缓解。2012年9月，继海南省财政厅下拨100万元经费专项用于资助琼中女子足球队，琼中黎族苗族自治县县委决定，将琼中女子足球队设定为事业单位，定全额拨款事业编制5人，肖山也就任琼中县足球管理中心主任。

如今，肖山在海口市海南师范大学对原队员进行集训，距离今年9月的全运会还有5个多月的时间，节骨眼上，不能相信运气，12个大学生全部归队，大家丝毫不敢懈怠。

谈起未来，肖山说，正在筹划一个百亩的足球俱乐部，他想从山西聘请一些足球教练过去，培养更为出色的足球运动员，希望有一天她们能代表中国队参加比赛。“非常想念山西，大约有一年多没有回去了。我已经适应了海南的空气，之前回太原，回去第二天就会因干燥而流鼻血。我的父母身体还好，我想借贵报向山西的朋友和老乡问个好，想念你们！忙完了，我就会回去看望你们。”肖山骨子里透着股山西人的豪爽劲。

肖山，梦在海南，心，还是山西心。